韩浩月：很短的缘分

我与两只小鸡，只短短相处了两天，但直到现在，还是忘不掉它们稚嫩而又擅长传递情感的眼神。

【资料图】

在老家，一场聚会之后，送朋友回家，到达小区门口，他说要送我东西。随他到楼房的地下储藏室，他打开灯，把一个小纸箱子捧给了我，未见影，先听声，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鸟鸣声音，把纸箱接过来抱在怀中，低头看时，发现是两只刚出生的小雏鸡。

我推脱不要，老友坚持要送。他说，他另外一位朋友送了他毛鸡蛋，他因为不敢吃，也双手外推不要，但拗不过朋友热情，还是收了，没想到，毛鸡蛋是真的有可能会孵出小鸡的。这两只小鸡，黄颜色，毛茸茸的，是一筐毛鸡蛋中的“先锋兵”，想到朋友的储藏室，很快将会被批量出生的小鸡仔占领的盛景，出于为友分忧的考虑，我便笑纳了。

我这辈子也没想到，此生还有机会养鸡。以前养过鹦鹉，不慎飞走了，从此决定不再养鸟类。可是，这次又把两只如此家常的禽类领进了门，只好既来之则安之。

对于养小动物与养植物来说，我一直都是诚惶诚恐的，唯恐因为慢待，一只小动物或一盆花、一棵树死在自己手上，多少都会有些难过。在把两只小鸡仔放在客厅一角，把纸箱里的报纸换成柔软的毛巾，并且用小米与纯净水把它们安顿好之后，立刻上网搜索“养鸡知识”。

拥有新宠物的第一夜，是难眠的，不是因为激动，而是因为这两个小家伙虽然身材小，但嗓门实在高。很难想象这么小的身体，能发出如此响亮的鸣叫声，而且那声音中包含各种情绪，有开心的，有焦虑的，有欢呼，有怒吼……在我听来，那都是它们在“摇人”，一个晚上，起床好几次观察它们，也奇怪，只要在纸箱里看见我探头过来，它们就会安静，扑闪着眼睛与我对视。

第二天，在晨光大亮中醒来，第一件事就是看两只“又鸟”还在不在，看到它们活得好好的，且羽毛显得更丰满了些，不禁有些开心，捧在手里，与之对话。小鸡特别喜欢人的手掌，只要把它们的身体合拢在手心，就会乖得不得了，一副很享受的模样，而要是把它们放回箱子，就像回到监狱般，立即抗议起来。

我想带它们熟悉这个家。首先介绍认识的，是家里养了三四年的猫，本以为猫会把它们当猎物，谁知两只猫根本对小鸡爱搭不理，多看一眼都不愿意。或是觉得因为遭到了轻视，小鸡开始找茬，追着猫儿啄猫的脚，让人大乐。

为了不让这两小只制造“噪声”，只好紧密关注。早餐后，撤掉桌子上的物件，让桌子成为它们的散步之地，我在桌子这头用笔记本工作，每隔一会儿，总有一只趾高气扬地走过来，要求钻进掌心里，成为“掌上明珠”。对于出生才不过两天的小动物为何如此霸道，我百思不得其解，却也为之折服，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，只有勇敢者，才能被瞩目。

小鸡很欢快，在桌子上跑够了，会跳到沙发上玩。我躺在沙发上休息，它们就蹲在我心口处，像看守一般，盯着我睡觉，此时，它们已经有了“永动鸡”的昵称，但蹲在我怀里的时候，却安宁如初生，这真是让人心地柔软的表现啊，我觉得，我要改变把它寄养在老家的想法，把它带回北京，至于长大后怎么养，再想办法。

在我网购的包含了草窝、秋千等构成的“豪华别墅”已经发货了之后，两只小鸡死了。其实此前已有征兆，我把一只小鸡放在阳台，它靠在玻璃上立刻呈现出想要睡眠的样子，我以为它是喜欢阳光的温度，但那时很有可能它因为过度活跃已经精疲力竭。第二天早晨，看到它们躺在纸箱里一动不动的样子，心里有点儿疙疙瘩瘩，感觉愧对了朋友，也愧对这两个幼小的生命。

看到网上有视频，家长把宠物杀掉做成“美食”，小孩子伤心大哭，可吃着“美食”又忍不住挂着眼泪说出“真香”两个字，我觉得拍这样的视频对小孩子来说真是残忍。可作为一个成年人，面对自己没养好的宠物死去时，又该用怎样的心态来面对？

我与两只小鸡，只短短相处了两天，但直到现在想起来，还是忘不掉它们稚嫩而又擅长传递情感的眼神，在相处的那两天，对一个体积大于它们无数倍的人类，它们充满着平等与信任，开心了或不开心了都会表达出来。它们不知道自己的本能之举，会轻而易举地俘获人类的喜爱，激发出一种保护欲，这彻底改变了人与鸡之间的食物链关系。

看风格清新唯美的日本电影《小森林》，那里有主人将自己养大的鸭子杀掉做成美食的镜头，这也让人觉得有点儿不对劲，但很快又否认了这种不对劲的想法，觉得这种推己及人，是矫情，是伪善……唉，当我用这两个比较激烈的词汇，来形容养小鸡的这段经历时，内心还真是五味杂陈，或许该麻木些，不要这么在意世间一草一木的生与死，可是，很多时候，真的做不到不在意。

我给朋友打电话，说了小鸡死了的消息，朋友短暂地沉默了一两秒，说，这就是很短的缘分吧，不怪你。（文/图 韩浩月）

关键词：